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聂兰生发现这阵子以来,叶萱草几乎都不睡觉了,她整宿都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刺绣,一绣就是一整夜,等到叶忘忧快要起床的时候,她才将针线箩筐收拾进屋,随即又开始淘米做饭。
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,问就是他在做陪跑。
他劝了叶萱草好几回,她都不肯听,他只好陪她彻夜通宵挡风了,时不时还帮忙给她递一下剪子、穿一下线什么的。
不光如此,他担心叶萱草半夜不睡,白天又那么早出门摆摊会出事,是以,他连回笼觉都没心思睡,每一天都自告奋勇地替叶萱草背着竹篓去荔枝街。
他们两个人眼睛下面都是一圈乌黑,一副睡眠严重不足的虚脱样,又加上他们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,每天同进同出,久而久之,街坊邻居里头不免就流传起了流言。
胖婶还笑得一脸暧昧,挤兑道:“萱草,聂秀才,你们两个人虽然年轻,总还是得节制一点才长久。”
叶萱草力地反驳:“胖婶,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。我和他是清白的。”
“对对对,你们是清白的。”胖婶笑得更有深意了,“我也是过来人,我懂我懂。”
叶萱草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,不反驳了。
她真的好累,恍惚连路都看不清楚了,聂兰生见状,伸手握住她手臂,托住她,鼓励道:“再坚持几步。萱草,很快就走到你的绣品摊子那里了。”
“嗯。”叶萱草随意点点头,步伐并不挪动。
聂兰生放慢脚步,牵着她往前走去。
好不容易走到摊子前,她往椅子上一坐,头脑就忍不住一阵阵发昏,上下眼皮不住打架,一个没忍住就睡过去了,睡得还很沉。
聂兰生见状,脱下外衫给她盖上,又站在她旁边,展开扇子替她遮阳,好叫她睡得更香。
胖婶看得乐呵呵的。
她也算是看着萱草这丫头长大的,几乎可以说是将她当成了半个女儿来看待,现在这样,她也宽心了不少。
真好啊,萱草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疼她的好夫婿。
时不时有人过来买绣品,聂兰生就帮忙卖绣品收钱,有人跑来找他买画写信,他反倒摇头笑道:“抱歉,书画摊子今日没开张,你等明天再来吧。”
等到下午的时候,叶萱草才睡饱醒过来,她一整天没吃饭,肚子饿得都有点受不了了。
忽然,眼前出现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,香气诱人,那只拿着粗口宽碗的手好看修长,肌肤莹润。
叶萱草懵懵地顺着那只手抬头看去,玉骨手的主人正是聂兰生。
聂兰生觉得她这副呆样可爱极了,没忍住摸了摸她脑袋,笑道:“怎么?睡太久都把你睡糊涂了不成?”
叶萱草“啊”了一声,这才反应过来,“我睡了很久?你怎么都不叫醒我?”
“某只小懒猪睡得那么香,还不停流口水,我怎么可能叫得醒?”聂兰生调侃道。
叶萱草闻言,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,干干净净的,没有流口水,她气恼地拍了聂兰生手臂一下,骂道:“你戏弄我?!你这人可真讨厌!”
她转过身,气哼哼的,不肯理他了。
聂兰生觉得她闹小脾气的样子也超可爱,他端着阳春面,凑到叶萱草身边,好脾气地赔罪:“萱草,我了还不行吗?你看你都饿了一天了,还是快点吃点阳春面垫垫肚子吧,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。”
叶萱草没理他,他心一急,拿着筷子夹了几条阳春面,吹了吹,作势要喂给她吃。
叶萱草吓了一跳,有点不知所措地骂:“你干什么?”
“我、我……”
聂兰生被问住了,他刚才鬼使神差的,恨不得亲身照料好叶萱草的一切,这才做出了越矩举动,他自己反应过来后也吓了一跳,干巴巴地道:“饿肚子真的很难受,我只是怕你饿坏了,到时候要是生病了怎么办?”
叶萱草见他态度诚恳,气消了,伸手接过宽碗,自己吃了起来,期间,她问:“既然你知道饿肚子难受,那你之前干嘛还要饿着你自己?”
“我……”聂兰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他情绪变得有点低落,“这些年来,没什么人关心我,我自己一个人也漂泊惯了,久而久之,自然就没太在意这些了。”
叶萱草抿了抿唇,有点心软,“你今天吃没吃饭?”
见叶萱草关心他,聂兰生瞬间满血复活,不假思索地道:“你吃就好,我不饿。”
胖婶笑呵呵地插话:“萱草,今天聂秀才可是一直在帮你招呼客人呢,还要顾着给你遮阳挡风,哪有时间顾得上吃饭?”
“刚刚估摸着你要醒了,这才叫隔壁面摊的陈老头给你煮了一碗阳春面。”
叶萱草听罢,嗔怪地瞪了聂兰生一眼,起身去跟陈老头拿了个小碗,她将宽碗里头的阳春面舀了一半到小碗里,又将小碗搁在聂兰生面前,用命令的口吻道:“我吃不完,你帮我吃一点,省得浪费了。”
又凶巴巴地补了一句:“还有,以后不准饿自己,知不知道?”
聂兰生脑袋晕乎乎的,小心脏好像被泡进蜜水一样,甜得不可思议,叶萱草说话口吻像是在凶他,但是,她的语气一点也不凶,他听完后,整个人都要高兴到原地起飞了。
“知道了,以后,我都听你的。”
他一边埋头吃阳春面,一边还忍不住抬头瞧叶萱草。
叶萱草被他这句暧昧的话弄得有点不自在起来,她没好气地拿筷子敲了敲小碗边沿,“吃饭的时候,不许左顾右盼!”
聂兰生连连点头,埋头在小碗里,只敢用余光偷看叶萱草。